藏锋（六十）楚威
萧元陆第一次上朝，他官位不高，也无爵位，倚仗皇子的身份站在太子下首。
萧元陆每日晨练，如今要上朝，只能再早起半个时辰。
听了一早上乱七八糟的政事，下朝时，他只想回去补觉。刚出殿门却被人拦住了去路。
“在下楚国公世子楚威，参见三殿下。”
太子因为上书之事与楚国公交恶，留守京城的世子的楚威自然与父亲统一战线，尝试结交这位初出茅庐的三皇子。
“今日是臣的生辰，臣晚间在诗韵阁宴请诸位同僚，不知殿下可愿赏脸前来？”
一众勋贵大部分都是当年扶持景和帝上位的有功之臣，就萧元陆的观察，他们对从龙之功，有种别样的执着。
按理说，他不该和这些人走得太近……
“好啊，楚世子既然邀请我，我又怎能不去。”
身后不少熟人的目光如芒在背，但萧元陆还是笑着答应下来。
太子只淡淡瞥了一眼萧元陆的方向，没有多余的反应。
楚威有意与萧元陆亲近，处处捧着他。不出三日，两人就混得熟稔。
萧元陆同他出入各种酒楼，也体验了一回纨绔子弟的生活。
“三殿下，今日的酒可是金陵的窖藏，您可一定要尝尝。”
楚威举杯，他心里也打鼓，萧元陆看似和他亲近，实则还是敷衍居多，心有防备。
萧元陆自知酒量不好，他摇着手里的琉璃盏，只看不喝。
“是不错。楚世子今日只请了我？”
“前几日人太多，都没机会与殿下好好聊一聊。”
萧元陆露出为难的神色，“我不知道楚世子有此意，特意邀了朋友过来。”
楚威愣住，萧元陆从前是庶人，他能请什么人来？反应过来仍笑着说：
“既然是殿下的朋友，那便也是楚某的朋友，不知……”
门外响起敲门声，随后“唰”地一声，房门打开，一身玄色劲装的苍季同提剑进门。
萧元陆笑着朝他挥手。
苍季同？楚威不知该喜该忧，笑着起身：“苍小将军，快请。”
萧元陆一副与苍季同极为亲近相熟的模样，话外有音地说：
“楚世子不必在意，季同是自己人。”
楚威有意活络气氛，萧元陆也顺着他的心意多喝了几杯酒，很快便晕晕乎乎，神色不再清明。
楚威也有些醉意，似乎是在渐渐敞开心扉：“这几日与殿下相处，见殿下是个豁达和善之人。”
“听闻您一向与太子殿下亲厚，我们楚国公府不知何处得罪了太子殿下，还望三殿下能帮忙劝和一二。”
萧元陆嗤笑：“我人微言轻，楚世子找错人了。”
“殿下为何这样说？”楚威抬手扶住额头，似是醉得难受。
“我这种人……在太子面前，有什么脸面？”萧元陆似是心情郁闷，将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。瞬间涌起的酒气让他眩晕，险些一头栽下去。
楚威对萧元陆这话倒是信了大半，换作是他，被亲生父亲忽视十五年，眼看着兄弟受尽宠爱，金尊玉贵，自己却只能被人踩在脚下。没有半分怨言是不可能的。
但这不代表萧元陆就会和楚家站在一起，要想把他绑上楚家这艘船，还需要用点手段。
刚想再问几句，却见萧元陆不知何时已经趴在了桌子上。
“抱歉，楚世子，三殿下不胜酒力，我先送他回去了。”
苍季同说完，便把萧元陆的手臂扔上肩膀，半架半抱着他离开了。
楚威摸摸下巴，他在南疆时玩得开，见多识广，苍季同来了一杯酒不喝，一句话不说，就为了送萧元陆回府？他总觉得两人之间气氛不对劲。
“小殿下，已经出来了。”
苍季同话音刚落，萧元陆就扑向一旁的墙壁，扶着墙干呕起来。
“什么窖藏啊？难喝死了。呕……”
“今日的酒比你寻常喝的青梅酒更烈，你喝得太猛了。”
苍季同轻拍着他的后背。
李康连忙端茶过来，两人一起扶萧元陆上了马车。
萧元陆靠在车厢上神色厌厌，狭长的丹凤眼微眯，睫毛上还挂着几滴泪珠，脸色红晕，发髻也有些散乱。
马车晃动，苍季同为了将醒酒汤递给他，主动靠近些许，突然开口问道：“小殿下，你上次说的‘等等’是什么意思？”
萧元陆感觉自己骤然被笼罩在他的影子下。
苍家世代习武，男子皆身材高挑强壮。苍季同更是其中翘楚，根据萧元陆的目测，他比太子还要高出一截。
此时坐着也比自己高出好多。
他娘的……北镇抚司果然不能继续待下去了，再睡不足，他真的要长不高了……
“你主动要来陪我喝酒，就是问这个？你觉得是什么意思？”萧元陆笑着看他。
“我不知是何意，还望小殿下解惑。”
接过醒酒汤时，萧元陆的手背不经意间碰到了苍季同的指腹，先是微痒，而后是麻酥酥的触感，久久不散。
两人勾肩搭背习惯了，萧元陆方才没注意，此时却有点不自在。
“就是告诉你再等等，我才能还你钱。”
萧元陆喝净醒酒汤，放下碗换成了抱臂的姿势。
景和帝突然恢复了他的身份，又赶上过年，骤然激增的支出让他手忙脚乱，他不好意思全靠大哥资助，苍季同主动帮了不少忙。
“哦。”苍季同重新和他拉开距离，恢复了正襟危坐。
“你别生气，再宽限我几天吧。”萧元陆轻笑，自己也不知在说哪件事。
“好，多久我都可以等。”
苍季同语气平淡，眼神却深邃认真。萧元陆心头一颤，莫名生出点愧疚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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