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藏锋(三十五)藏锋

 

  萧六晨起来到马厩,便见四个内侍坐在一旁嗑瓜子聊天,于轻锋依旧在铡草料。


 萧六微微蹙眉,宫里人拜高踩低是常事,于轻锋常年驻扎木兰围场,御马监的人自然不会把他放在眼里。


 这些好马比人命还要金贵,夜里又怎会只有一人值守,不过是都去躲懒,只剩于轻锋干活罢了。


 萧六上前帮忙。


 四个内侍面面相觑,都没起身。其中一人笑着说:“萧六公子也来歇着吧,活儿就交给这老头,他干了十多年,不会出岔子的。”


 萧六没理会,跟随于轻锋将草料推进马棚。


 身后几人嘀咕着:“装什么?说不定以后就和爷们一样在这儿养马了。”


 


 “您的刀呢?您怎么只使唤我干活?”


 萧六帮忙在食槽里堆上草料,踏雪见到他,高兴地凑过来蹭他的脸。


 于轻锋眼皮也不抬,没有回答。


 曾经弯弓射帅旗,飞马越山涧,二十五岁便建功封侯的少年将军。如今却在此地喂马,被几个内侍轻贱。


 半晌于轻锋只悠悠道了一句:“旁人如何待我,都是我苟且偷生,咎由自取。”


 踏雪以为萧六要带它出去,亢奋地高声鸣叫,萧六连忙摸着它的鬃毛安抚。


 一匹行将就木的老马在于轻锋面前低头。他看向满身伤痕,少年意气的萧六,摸了摸手边的“藏锋”,久违地感受到名为愧疚的痛苦。


 “日后别叫我舅舅,离我远点。”


 萧六疑惑地看向他,“不是您自报家门的吗?”


 “我反悔了,不行吗?”于轻锋不敢与萧六对视,转身出了马舍。


 他在这里待得太久,久到淡化了自己做过得孽,只剩下失去一切的愤懑。


 “莫名其妙。”


 萧六继续喂马,突然反应过来,他也使唤不动外面几个内侍。


 “等等,马粪不会要我一个人清吧。”


 于轻锋却已不见了人影,萧六只得认命地拿起耙子清理马棚,沾染了一身的马粪味,让他自己颇为嫌弃。


 很快,萧六浑身上下的伤口都因动作和汗水火辣辣得刺痛。


 认识到活是干不完的,萧六索性在踏雪身旁坐下,靠着它休息。


 “萧六公子,您怎么在这儿啊?老祖宗在外面找您呢。”


 眼前的内侍不复刚才的敷衍,一脸谄媚。


 萧六睁开眼睛,也懒得和他们计较,起身出了马棚。


 “王公公。”


 比起看似高贵的世家公子,这位掌印太监王良才是真正手握重权。


 “公子客气,要不要先去换个衣服?”


 王良笑得和善。“在宫里看着尚可,出了宫一个两个的就没了规矩。让公子见笑。”


 身后传来板子着肉的声音,还有几个小太监堵在喉咙里的惨叫求饶。


 萧六没回头,拱手道:


 “劳烦王公公,带我先去换个衣服。”


 


 王良亲自把马的缰绳递到萧六手里,劝道:“今日太子殿下也在,公子莫要像昨日那般吓人了。”


 景和帝如今常用的坐骑是匹汗血宝马,性子高傲,不太好伺候。萧六给它喂草料时,还被它用鼻子喷气。


 见了景和帝它却温顺得很,低下头不动。


 萧骞摸了摸爱驹,没理会行礼叩拜的萧六。


 萧元祚从奴才手里接过缰绳,似是完全不在意另一边的情况。


 “父皇恕罪,儿臣先行一步。”


 他告罪后翻身上马,不一会儿功夫就不见了人影。


 萧六朗声认错:“奴才知罪,冒犯陛下,求陛下责罚。”


 景和帝探向腰间,才发现自己的马鞭不知何时被萧元祚顺走了。


 这个小混蛋……


 一打岔,萧骞朝萧六动鞭子的心倒是淡了,只在他身上踹了两脚。


 “起来牵马。”


 萧六松了口气,上前握住缰绳。


 景和帝骑着上等的汗血宝马,却只慢悠悠地走着。


 萧六乖巧地跟在一边,低头牵马。


 “于轻锋和你说什么了?”景和帝突然问他。


 萧六心里一颤:“他说自己是咎由自取,让我不要叫他舅舅,离他远点。”


 萧骞与于轻锋同龄,如今一人正当盛年,另一人却垂垂似老朽。


 “于轻锋外表聪明强干,杀伐果断;内里却懦弱无纲,摇摆不定。你不要学他。”


 景和帝极少见地教导了萧六两句。


 “是。”萧六躬身应下。


 萧骞低头看他,不知何时,萧六已经比马背高了许多。


 即使并非自己所期待,景和帝也不得不承认,萧六比元儿还要像他。


 以至于他不得不正视这份血脉,不可避免地生出几分儿子成才的欣喜。


 “太子替你求情,你自己是怎么想的?”


 萧六毫不犹豫地在马侧跪下。


 “陛下,我不想浪费自己的本事。求您给我一个机会。”


 景和帝半晌不语,萧六觉得自己的血液几乎和空气同时凝固了。


 啪嗒,一块铜制的牌子掉在他眼前。


 “既是你自己求来的,那就好好受着。”


 萧骞再次摸向空荡荡的腰间,暗骂一句臭小子,甩动缰绳离开。


 马蹄声渐渐远去,萧六才捡起那块北镇抚司的腰牌,紧紧握在手里。


 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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